重访温州“八大年夜王”：废除投契倒把罪的亲历者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浙江温州市乐清县(现为乐清市)的柳市镇，呈现出一批个体做生意户。

他们在五金、矿灯、螺丝、条约、旧货、目录、线圈、电器等多个行业，不论是业务还是收入，均遥遥领先，在那个大米尚为2毛钱一斤的时期，有人年纯收入就能达到3万元。

但在1982年全国开展“严厉打击经济领域犯罪活动”的运动中，“八大王”被作为经济犯罪分子受到打击，有的被收审关押，有的“畏罪”潜逃……是谓“八大王事宜”，不仅在温州乃至在全国影响深远。

从市场经济的弄潮儿，到被打击工具，再到平反后的全国推广，他们的命运被深深地打上时期烙印，是为中国经济改革发展过程的一个缩影。

改革开放已40年，温州“八大王”现状如何？5月17日，华西都邑报-封面新闻来到温州乐清市进行了探访。

温州乐清市柳市镇，街上四处是电器、五金店。

速读

温州“八大王”事宜

1982年，因私人企业的野蛮疯长，国民经济涌现过热，操持系统编制下的物资流利秩序大乱，国家遂以投契倒把为罪名展开严厉的经济整肃运动，到年底，全国备案各种经济犯罪16.4万件，结案8.6万件，判刑3万人。

个中，温州的八位商贩被列为范例，遭到全国通缉并公开审判，是为轰动天下的“八大王事宜”。

“八大王事宜”在1982年前后举国有名，一度压得温州民营企业抬不开始。
1984年，时任温州市委布告的袁芳烈深感，“八大王案不翻，温州经济搞活无望”。
他组织联合调查组，对全部案卷进行复查，得出结论是，“除了一些轻微的偷漏税外，八大王的所作所为符合中心精神。
”“八大王”从而咸鱼翻身，成改革先行人物。

郑祥青先容他自己发明的新式水龙头。

A “八大王”面对面

开释后成温州第一批复印店老板 “线圈大王”郑祥青：

“如果不是改革开放，不是废除‘投契倒把罪’，我们肯定没有本日，肯定不敢做生意”

人物名片

郑祥青，72岁，温州乐清市柳市镇人。
1978年旁边，通过到地下市场购买电解铜，运到乐清市物资局调换铜线，再运回家自己生产铜线圈，4年韶光，建起了3层楼房，银行存款超过10万元。
1982年，因涉嫌“投契倒把罪”被捕入狱，后无罪开释，回家开打字复印店。
现赋闲在家。

失事

那个酷热的下午

数十年后，72岁的郑祥青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迢遥的下午。

那是1982年里最为酷热的日子。
那天，他带着20多个工人正在厂里挥汗如雨。
几千个手工线圈的条约刚签不久，如果定时完成，他又将得到一笔令人望尘莫及的收入——他准备用它扩建一个大厂。

这时，门溘然开了，进来一队身着“的确凉”的人。
“我们是区委事情组的(当时的柳市镇为柳市区)，有事要向你理解。
”带头的人把证件晃了晃，“请跟我们走一趟”。

郑祥青被带到位于柳市镇城郊的一座部队撤走后留下的营区，当地人称它为“兵房”。
“也没讯问我过多的问题，便是理解一下我的线圈厂和我在银行的存款，然后让我期待处理关照。
”但郑祥青一贯没等到处理关照。

他在“兵房”里等了整整一年半(网络公开资料有郑祥青只被关了6天的描述，但他向阐明，被关准确韶光为一年半)，没判刑，没定罪。

他被抓走后，他的妻子也被多次问话，线圈厂也紧急关闭。
他们后来才知道，被抓的缘故原由，是郑祥青涉嫌“投契倒把罪”。

那时，他是温州著名的“线圈大王”，时年35岁，在那个大米尚只卖2毛钱一斤的时期，这个年轻人，竟然拥有超过10万元存款，郑祥青头上的光环其实令人咋舌。

成名

“线圈大王”由来

郑祥青土生土长于温州乐清柳市镇，初中一年级辍学。
18岁那年，作为城镇居民和知识青年，被下放到乐清盘石镇屯子当知青。

种了几年田地后，他不愿再当农人，干脆别着工具上山砍树，手工做算盘珠子来卖。
由于做工风雅，人缘好，而后他被人带回柳市学电器维修。

1978年的一天，两个乐清本地人看他正摆弄电器，便发急地问他有没有铜线圈卖，并先容乐清智广电器厂很缺线圈，如果他会做，将有一笔大买卖等着他。

于是，双方做了口头约定。

由于学电器，郑祥青对漆包线的工艺得心应手，缺的只是线圈架子。
而后，他安排表弟上宁波探求。
功夫不负有心人，表弟在宁波买到了线圈架子。
回来后，两人到废旧市场买回铜线和工具书，在家中鼓捣出了一个铜线圈。

对方看了很满意，让他加快生产。
于是，表弟卖力到地下市场购买电解铜，运到物资局调换铜线，郑祥青就在家中生产。

很快，第一批产品顺利交货，郑祥青收成财富的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商机。
他叫上妻子和亲人，又请了五六个小工，在家中办起了线圈厂。

再后来，他建起了三层小楼，工人最多时有30多个，线圈厂年纯利润达到3万元。

他成了柳市镇的风云人物，外界称他“线圈大王”。

出路

靠打字复印东山再起

被开释后，郑祥青收到了区委主动赔偿他的17000元钱。
但他没再从事铜线圈的生产。

当时，郑祥青以为，生产电风扇会是个不错的行当，便拿出了赔偿款和家中的存款，办起了电风扇配件厂。
只是这一次，他碰着了前所未有的竞争——全体乐清，乃至温州，生产电风扇和电风扇配件的工厂、作坊早已遍布。
他启动掉队，资金投入少，几年下来，竟然赔了不少。

电风扇厂办不下去，一家5口人要生活，怎么办？

颇有商业嗅觉的郑祥青在一次糟糕的个人体验后找到了“出路”。
当时，由于要处理资料，郑祥青跑遍全体柳市镇，找了一下午，才找到仅有的一家打字复印店，又排了两小时队才得以复印。
他忽然意识到，打字复印商机很大，遂前往杭州、北京，自费学习电脑知识。

1992年，郑祥青前往北京，花8000元高价买回一台电脑和打字复印设备，在柳市镇开起了打字复印店，成为了温州那时为数不多的经营打字复印的老板。

果真，买卖出奇的好。

随后，他又叫上走出校门的女儿来店里帮忙。
父女俩在不到两年韶光内，即把当初开电风扇配件厂亏的钱赚了回来。
眼看着买卖越来越好，郑祥青又把家中的独子加入进来，打字复印店也从最初的十几平方米办公室，扩大到了上百平方米。

自此，他再次过上了旁人倾慕的生活。

赋闲在家后，郑祥青每天早起磨炼，写字、研究电脑知识，日子过得很惬意。

退休半百之年迷上电脑

郑祥青的妻子说，在他50岁旁边时，对电脑切实其实着了迷，“每年都要专门上北京、杭州，到电脑培训班学习电脑高等知识，平时家中堆满了电脑方面的工具书。
”

“差不多55岁，我就退居二线了。
”5月17日，坐在家中清闲地品着茶的郑祥青见告，把二女儿和三儿子教会往后，他就退了出来，“钱够用就行了”。

事实上，回家后，郑祥青并没有闲着。
他又迷上了写字和爬山。

他每天早上4点钟起床，洗漱完毕做早餐。
5点出门去爬山，6点半时又返回家中，买菜、写字，研究电脑。
“这十几年来，我便是这么过的。
”虽然没有像其他贩子一样成为大富豪，但言语间，郑祥青依然非常知足，“如果不是改革开放，不是废除投契倒把罪，我们肯定没有本日，肯定不敢做生意”。

也正是趁着改革开放一轮又一轮的政策支持，郑祥青的三儿子创造，柳市镇的家当多，但物流是个问题。

在同父亲商量并得到赞许后，他迅速退出复印店，到工商部门登记注册，成立了运输公司。
“现在也做得不错。
”对付三儿子的现状，郑祥青一直点头称是。

B “八大王”群像图

罪与非罪 他们都曾轰动天下

谁是“八大王”？多年后流传有多个版本。

除开“线圈大王”郑祥青，得到当地宣扬部门确认的还有：“旧货大王”王迈仟，“目录大王”叶建华，“五金大王”胡金林，“螺丝大王”刘大源，“条约大王”李方平，“翻砂大王”吴师廉，“电器大王”郑元忠。
5月17日，从温州乐清市委宣扬部得到信息，除郑祥青、刘大源和叶建华外，别的人都已不在乐清本地生活。

一转眼，改革开放已40年。
柳市，这个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率先探路的州里，如今已高速发展为浙江第一经济强镇，“中国电器之都”“中国断路器生产基地”“中国防爆电器生产基地”。
来自温州市政府官方的通报显示，工业是柳市的立镇之本，至2017年，柳市镇GDP达到252.2亿元，在全国百强州里中排名15。

在柳市，“八大王”虽已不再风骚，但历史上的这一分外群体仍值得人们再核阅与怀念。

“旧货大王”王迈仟

当年和父亲把从上海等地采购来的旧矿灯配件、电器产品等经由拆洗、改装、加工后，打上“浙江乐清制造”的牌子予以出售。

1982年，他被以投契倒把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1983年无罪开释。
1995年因肝癌去世。

“目录大王”叶建华

给当地产品拍照并制作“产品目录”而有名的叶建华，在1982年被以“投契倒把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1984年，改判无罪开释。

随孩子在国外生活数年后返国。
2009年，考取了助理工程师证书。

“五金大王”胡金林

1982年，以“投契倒把罪”被批捕的胡金林出逃，1984年春节潜回柳市被捕下狱，66天后得到平反。

2001年，买下柬埔寨第三大发电站，后又取得15万亩原始森林的特许利用权。
短短几年，成为柬埔寨的电器大王和橡胶大王。
“螺丝大王”刘大源

从1980年底起，刘大源到上海等地大量购入螺丝产品，然后转手倒卖，逐渐成为全国最大的螺丝经销商。
1982年被以“投契倒把罪”批捕，但其出逃。
平反后，回到柳市镇连续经营螺丝至今。

“条约大王”李方平

改革开放之初，李方平在低压电器经销领域气吞山河，被誉为“条约大王”。
1982年因“投契倒把罪”入狱，平反后，远走他乡异国；然后返国再创业，自主研发人工耳蜗。
他的诺尔康公司用十年韶光成为海内唯一能自主研发人工耳蜗的企业，也使中国成为环球第四个拥有该领域自主研发能力的国家。

“翻砂大王”吴师廉

吴师廉于1980年5月，与人合资，私设翻砂工场，经营铝铜翻砂接线鼻等电器产品。
1982年被以“投契倒把罪”批捕，终极关押63天后，作违反工商法规处理。

而今退休安享明日亲之乐，其家族企业红光电气集团有限公司年产值超亿元。

“电器大王”郑元忠

一度成为买卖最有转机、最风光的“大王”。
开释后，重操旧业，办了一家开关厂。
后来创立庄吉集团，不仅做服装，还造船。
2011年资金链断裂，造船拖累了庄吉集团，终极被迫申请破产。
（ 刁明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