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蚊产品按农药治理网红新品涉无证发卖

初到岭南，一贯以“不怕咬体质”自居的冉欣就成了蚊子的“盘中美味”：自己常用的花露水仿佛失落去效果，只闻蚊子在耳边“嗡嗡不休”，却难寻踪影，没几日身上就布满了小红包和被自己挠出的条条血印。

作为“灭绝”呼声最高的物种，蚊子让不少人恨之入骨。
这种纤小飞虫的叮咬，不仅让人瘙痒难耐，还会传播登革热、疟疾等多种疾病。

防蚊因此成了很多人夏天的头等大事之一。
街头随处可见“预防登革热”的赤色标语警觉冉欣，探求一款有效的防蚊产品成为当务之急。

冉欣创造，撤除花露水、蚊喷鼻香这些人们熟习的传统驱蚊产品，电商平台上还涌现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驱蚊贴、驱蚊手环、驱蚊手雷、驱蚊凝胶、防蚊扣……网红带货推举、明星同款代言加持下，小众的驱蚊产品俨然走上了网红道路。

但或许很少有人知道，驱蚊产品实际上属于“农药”的一种。
国务院2022年3月29日第三次修订的《农药管理条例》就提到：“本条例所称农药包括用于不同目的、场所的下列各种：……(五)预防、掌握蚊、蝇、蜚蠊、鼠和其他有害生物。
”

“驱蚊产品中的有效身分常日是驱蚊酯和避蚊胺，这两种物质属于微毒，在我首都被纳入了农药管理的范畴。
”华南农业大学农药学系黄继光教授见告南方周末，企业必须取得“农药三证”（农药正式登记证号、农药生产容许证号、产品质量标准号）才能上市发卖含有上述物质的产品。

南方周末创造，网红驱蚊产品热销背后暗藏乱象。
不论线下商超还是线上电商平台，均有不少驱蚊产品一边流传宣传具有驱蚊功效，一边却未取得农药登记证号便上架发卖。

“不挑蚊子，什么品种都能驱”

“像在找扮装品一样。
”冉欣创造，网红驱蚊产品常常“毁誉参半”，一壁是博主推举，另一壁却是大量的“避雷提醒”“智商税警告”。

南方周末在小红书APP上以“驱蚊”为关键词搜索，显示有75万+篇条记和19万+件商品。
不少条记中，博主或手戴驱蚊手环举向天空，或佩戴驱蚊手环立在丛林草地溯溪拍下一组美照。
图中不仅标记手环品牌，还洋溢着赞颂之词：“姐妹们，我竟然get了某某明星同款手环”。

这种品牌造势技法并不陌生。
南方周末创造，电商平台发卖的驱蚊手环、驱蚊贴、驱蚊扣等产品仅有少数来自传统驱蚊品牌和日化品的公司，更多由一些名称带有“科技”字样的公司和专营电商业务的公司“跨界”生产发卖，除驱蚊产品之外，他们还发卖手机壳、手机膜、小风扇、枕头等。

比较传统的驱蚊产品——一瓶风油精仅需5元，一瓶驱蚊花露水也不过十几元，这些网红驱蚊产品则普遍在每件百元旁边，高者能达到二百多元。

在浩瀚网友的种草之下，冉欣终极选择了一款在电商平台发卖的驱蚊手环，号称陈伟霆在综艺中佩戴的同款，售价129元。
“蝉联发卖冠军、稳居全网第一！
”该商品详情页首图展示交易成绩同时，还流传宣传“七重安全保障，妈妈放心购买”，并且晒出了手环“0”毒测试、食品级硅胶测试、手环致敏性测试三项测试结果。

这款手环外表清新，硅胶材质，采取磁吸设计，可以佩戴在手腕或脚踝上，手环内部是可更换的驱蚊棒，通过在手环两端开孔，驱蚊棒挥发的办法，达到驱蚊效果。
店铺客服见告南方周末，一根驱蚊棒可以利用30天，通过改换驱蚊棒的办法可以一贯利用。

南方周末在淘宝平台检索多款驱蚊手环、驱蚊贴等产品创造，驱蚊产品外不雅观功能大同小异，乃至商品详情页都十分相似，有的乃至套用了同款广告词“不挑蚊子，什么品种都能驱”。

事实上，驱蚊产品真正发挥浸染的正是暗藏的含有驱蚊物质的挥发棒。
一家店铺单独购买挥发棒更换装的价格最低仅需2元/根，“没有什么科技含量，本钱非常低。
”一位驱蚊产品生产企业的人士认为。

按农药管理，不得随意发卖

多数人未曾留神的是，依据国家规定，驱蚊产品被纳入农药管理，不能随意发卖。

国务院颁布的《农药管理条例》中规定，农药包括用于预防、掌握蚊、蝇、蜚蠊、鼠和其他有害生物的一种物质或者几种物质的稠浊物及其制剂。
该条例自国务院1997年颁布以来，2001年、2017年、2022年历经三次修订，上述条款始终在列。

黄继光认为，将驱蚊产品纳入农药管理与其有效身分有关，目前市情上驱蚊产品的有效身分紧张为驱蚊酯和避蚊胺两种，这两种身分都属于人工合成的有机化学品，“一出生”便是农药。
“站在农药定义的范畴来讲，蚊子属于昆虫类，昆虫是农业领域的病害、虫害、草害之一，因此对这些有害生物有效的化合物管理属于农业屯子部的职责。
”

一贯以来，杀虫剂、蚊喷鼻香、电蚊喷鼻香等传统驱蚊产品都被纳入了农药管理，那么现在市情上新涌现的“防蚊贴”“防蚊剂”“防蚊液”“驱蚊手环”等产品是否也应纳入农药管理？

针对上述疑问，农业屯子部于2021年9月23日发布的《农业屯子部办公厅关于防蚊驱蚊类产品认定的见地》指出，“剖断某种产品是否属于农药，应该根据该产品的功能用场、利用场所、保护工具等进行界定。
如果产品的标签、解释书标明该产品具有防蚊驱蚊功能，无论其有效身分是化学身分还是植物源性身分，该产品都属于农药范畴，依法应该按农药进行管理。
”

被纳入农药管理之后，监管随之变得严格。
根据《农药管理规定》，驱蚊产品属于卫生用农药，比较其他农药种别，经营发卖无需取得农药经营容许证，但是驱蚊产品本身不仅要标明身分，还要取得“三证”——农药登记证号、农药生产容许证号、产品质量标准号，并需在产品标签中印制证号和可追溯电子信息码等内容才可以生产发卖。

对付企业而言，这无疑增加了本钱——取得“三证”难度高、耗时长。
上述驱蚊产品生产企业的人士向南方周末先容，想取得农药登记证有两种情形，如果驱蚊产品中利用的“原药”已经取得农药登记的，那么仅须要对制剂申请农药登记即可；如果“原药”未得到农药登记，则需同时申请原药登记和制剂登记。

《农药登记资料哀求》规定，卫生用农药制剂申请农药登记证须要提交产品化学、毒理学、药效、环境影响四个方面五十余项资料。
省级农业主管部门在收到材料后进行初审，然后由屯子农业部进行技能审查，韶光为九个月内，审查通过后才能颁发农药登记证。
而且取得登记证并不能一劳永逸，农药登记证有效期为5年，有效期满须要申请延续。

取得农药生产容许证号并不虞味着结束，企业还需起草产品质量标准，只有知足标准，才能为产品颁发合格证。

黄继光见告南方周末，由于驱蚊酯、避蚊胺等驱蚊用品的有效身分已被广泛利用多年，取得农药登记证相对随意马虎。
“纳入农药管理也有不同的管理层次，如果提交资料完善，这个物质属于已知物，毒性低，那么门槛就会放低，一些毒理学实验可以减免，下证就会大略一些、快一些。
”

只管如此，黄继光认为仍不能放松驱蚊产品按照农药管理这一条线，而且一些能够驱蚊的物质同时也会对其他昆虫产生浸染，例如蚊喷鼻香、灭蚊片中利用的拟除虫菊酯也可以用作农田害虫防治，且对鱼类毒性很高。
“一个产品流传宣传能够驱蚊，如果不纳入管理，很难判断个中添加了什么物质。
”

驱蚊产品外不雅观功能大同小异，乃至商品详情页都十分相似。
（网络截图/图）

主打“植物身分”，但易涌现过敏

驱蚊产品的有效身分避蚊胺自1947年研发出后，已有七十多年历史，由于制作技能大略、本钱低、毒性低，且蚊子一贯没能产生抗药性，至今也是天下上广泛利用的驱蚊身分。

1998年，美国环境保护署（EPA）对避蚊胺进行全面评估，认为含有避蚊胺的驱蚊产品不会有安全问题。
美国环境保护署在官网表示，避蚊胺可以用于任何年事的儿童，不会对包括儿童在内的普通人群造成康健问题。
天下卫生组织也推举利用含有避蚊胺或驱蚊酯身分的驱蚊剂。

目前，添加避蚊胺或驱蚊酯的驱蚊产品根据浓度不同，喷涂一次有效驱蚊韶光一样平常在3-4小时，但是详细到个人，驱蚊效果还需详细剖断。
黄继光认为，从专业效果评价来讲，已经登记备案的身分效果肯定会更好一点，但驱蚊效果与所处环境有很大关系，“如果景象热，挥发就会快一些”。

不过在网红驱蚊产品的宣扬中，驱蚊酯、避蚊胺这些已经被验证对人体无害的身分被打上了“不屈安”的标签，反之将“不含避蚊胺”“纯植物身分”作为噱头。

南方周末戴上购买的一款驱蚊手环后，创造会有淡淡的橘皮精油味道从手环的小孔散发出来。
解释书上标明其紧张身分有柠檬桉、薄荷酮、喷鼻香茅醇、胺叶油淳等，该商品客服表示，这款手环的身分由喷鼻香茅、印度柠檬草、薄荷、艾叶、喷鼻香叶天竺葵等多种有驱蚊浸染的精油搭配而成，“不含避蚊胺等农药身分，纯天然、无危害，婴儿、孕妇、老人都可以利用”。

这些身分的确有一些驱蚊效果。
黄继光先容，人们创造一些植物中提取的精油可以达到驱蚊效果，比如从艾蒿里提取的艾蒿精油、从橘皮中提取的橘皮精油。
在农药管理中，这些有效身分直接来源于植物体的农药被称为植物源农药，《中国生物防治学报》显示，目前我国批准的植物源农药除虫菊素、桉油精、d-柠檬烯等都有驱蚊浸染，上述南方周末购买的产品中所含的喷鼻香茅等并不在列。

然而在一些驱蚊手环的用户评价中，有不少人反馈戴动手环不起浸染，乃至有人拍摄得手环与蚊子“和谐共处”的合照。
天下卫生组织就认为，驱蚊剂只有喷涂在暴露皮肤或衣服上才能产生较好效果，纯挚散发味道可能浸染有限。

驱蚊手环不美好的故事还有很多，网络上亦有不少网友表示佩戴手环涌现过敏情形。
浙江省产品质量安全科学研究院2022年8月12日揭橥在《剖析实验室》的一篇论文对市售14个驱蚊手环进行剖析，共检出30种致敏性芳香剂和1种农药。

上述论文指出，海内市售驱蚊产品标签仅标识了添加的植物精油种类，但短缺致敏性芳香剂的标签昭示。
个别驱蚊产品添加了化学农药身分，也未在标签中昭示。
驱蚊手环消费群体包含了儿童，该类产品存在因吸入、皮肤打仗等路子带来的康健安全隐患。

据《楚天快报》，2015年4月，湖北枣阳3名小学生佩戴劣质驱蚊手环在教室玩耍，导致29逻辑学生陆续涌现头晕、恶心、腹痛等症状，后被诊断为轻微中毒。

蚊子叮咬不仅让人瘙痒难耐，还会传播登革热、疟疾等多种疾病。
（视觉中国/图）

灰色地带的驱蚊产品

更值得把稳的是，不少驱蚊产品在流传宣传有驱蚊效果的同时却没有取得农药“三证”，纷纭打起了擦边球。

前述南方周末购入的驱蚊手环，在电商平台上的商品标题、详情页处均标注了具备驱蚊效果，但产品最外层包装却丝毫不提是否能够驱蚊，有趣的是中文产品名旁的英文却是“Mosquito Repellent Bracelet”（驱蚊手环）。
打开外包装，手环的包装袋上的名字再次规复为“驱蚊手环”，附带的更换装名称也是“驱蚊棒”。

这极有可能是为了规避农业屯子部的规定而不在最外层包装带有驱蚊字样。

这款手环不仅没有在产品外包装注明农药登记证号、农药生产批准证书号，而且南方周末在工信部农药生产企业资质查询、农业屯子部中国农药信息网农药登记数据查询，均未查询到该款商品生产商及其母公司、关联公司的干系登记信息。

对付否属于农药管理的疑问，该商品天猫旗舰店的客服接连否认，“小宝宝都能戴的，怎么可能属于农药呢？”

南方周末随机拜访了广州的7家大型商超，讯问多款驱蚊花露水的发卖职员，仅有2人明确表示其属于农药管理，别的都表示不清楚或认为不属于。
电商平台上，发卖量较高的多款网红驱蚊产品店铺客服均向南方周末表示，由于不含有农药身分，因此没有农药登记证，而部分产品则取得了扮装品生产容许证。

贵阳康信杀虫做事有限公司总经理刘雨见告南方周末，常常会有一些公司上门推举自己的驱蚊产品，说“没有‘三证’，但是效果比有的还好”，但是自己并未采购。
“我们在采购之前就会查清楚有没有‘三证’，而且主管部门也会定期抽查我们采购的杀虫剂等产品，重点检讨是否有‘三证’、是否过期。
”

而此类违法行为更是屡禁不止。
2015年，浙江省义乌市场监管局专门展开排查，查扣“三无”驱蚊手环2000余个，就此专门发布安全风险通报。

2022年最近几月，江苏南通、盐城，山西长治，重庆，陕西延安等多地农业综正当律部门也频频开展检讨。

据《江海》宣布，2022年8月23日，南通司法职员创造一款驱蚊花露水没有按照规定将紧张身分以及“微毒”等字眼印在包装的能干位置。
目前市情上的花露水一样平常分为两类，一类是普通花露水，另一类具有防蚊驱蚊功能，属于农药范畴，依法应该按农药进行管理，包装要标明身分，经营者要分柜进行发卖。

（文中冉欣为化名）

南方周末 宋炳晨 南方周末演习生 刘万鸿 赵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