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深圳电子烟工厂的十字路口：从安逸十年到与成本打赌

编辑 | 文姝琪

“罗永浩他们出的价格实在太低，我们当场就谢绝！
”深圳一家电子烟工厂卖力人章龙喷了一口电子烟雾，然后摇了摇头。

曾经“数钱数得手软”的章龙，可能没想到现在到了要跟中国创业者讨价还价的地步。

10年前，国外的客户们拎着一大袋现金找到了章龙，求着他们生产电子烟，搭个小作坊，一支支电子烟就发货到了环球。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老板们的名言是：“让淡季快点来”。

然而10年后，章龙却创造，自己被推上了中国创业的风口，但赢利却变得越来越难了。

章龙的工厂位于深圳宝安区福永和沙井街道，这里以“生蚝”被深圳人所熟知，然而成本和创业者的拍门，让曾经偏安一隅的工业地段冲破了沉着。

宝安区福永街道周遭十公里，一栋栋并不是太显眼的建筑坐落在家当园。
厂房门口有几十名工人手拿简历蹲在了门口，他们在等待工头的号令，以求得到在厂里事情的机会。

如果你在一栋厂房阁下勾留超过一分钟，可能会闻到一股烟油的喷鼻香味，又或者，会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过来向你低声讯问：“量有多大，楼上这一层都可以包给你”。

2019年，电子烟成为了海内创业的第一个风口。
各路创业者蜂拥而至，不到两个月韶光内，电子烟品牌如雨后春笋般涌出，外界称其为“千烟大战”。

深圳则成为了电子烟的第一站。
一名行业人士的预测是，环球90%的电子烟都产自深圳宝安区，十几平方公里的街区隐蔽着600家电子烟生产商，从下订单到拿到产品，最快39天可以做到。

看上去，这是当下一块“流淌着奶与蜜之地”，但繁荣的背后，却隐蔽着工厂主们内心的焦虑。

“原来我们可能有40%、50%的利润，现在只有5%到10%旁边了”，章龙无奈地说。

工厂主与硅谷博士

下午四点，深圳合元电子烟代工厂的合资人赵文才会定时来到厂房跟客户沟通，他年事将近50岁，肤色黝黑，穿着一件酒赤色的衬衫，皮鞋擦得发亮。

过去十年，赵文才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但最近，一支中国创业团队却哀求他进行改变。

这家公司名叫喜雾，创始团队均来自硅谷。
科学家加州大学化学工程博士邢晨悦，曾经在电子烟巨子JUUL事情，并发明了“尼古丁盐”，如今她将实验室设在硅谷，生产则搬回了深圳宝安。

另一位创始人姚晓潮，斯坦福的硕士，硅谷投资人，2018年来到深圳投资电子烟。
但他却意外创造，虽然市场很鼓噪，但合格的产品寥寥无几。
因此探求优质的工厂，成为这家公司的主要任务之一。

按照常规厂房的做法，有客户到来之后，工厂主会给对方十款电子烟模具，客户挑选好之后，便配备一个厂房，刷上地板漆，买两条产线，招募几个工人组装即可。
没有测试，没有标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起步价五百万即可。

但现在的团队不想重复过去。
姚晓潮说，他们制作质量更为上乘的产品，以求真正得到老烟民的喜好。
因此对设计、工艺、生产颇有哀求。
比如为了营造吸烟仪式感，须要在电子烟当中加入“滑出和收纳”烟嘴的设计。

“工厂之前都没做过这一类的设计，他们不知道里面的滑片转多少角度是最优的，也不知道滑片该当用什么材料，你还得见告他们，教他们”，姚晓潮说。

这对付赵文才来说，确实是个全新的寻衅。

首先，他须要配备为客户供应前期的研发团队，按照赵凡的说法，现在公司由10个人的研发团队扩展到了500个人。
其次，工厂制造的环境和设备不断也要改进，就在最近，赵文才在厂里投入了大量的自动扮装备。

比如，注油这个环节，在此前大多数都依赖于人工用针筒注射。
但是现在更多时候被哀求用自动化的注油环节。

“大家都认为电子烟挺大略，实在某些细节方面比手机还难”，喜雾的首席运营官，前黑莓手机前中国区总裁刘宇对界面新闻说。

电子烟产生烟的事理是通过烟油的雾化，产生烟雾口感。
跟传统烟草是通过燃烧的事理不一样，传统烟草燃烧的温度可达800-1000度，而电子烟的雾化温度是170~200度旁边。

以气密性为例，这对付构造件的精密程度更高。
手机对付构造精密哀求高的是防水，但是电子烟如果精密度多了0.1，吸阻就从800上升到了1100。

刘宇说：“手机这批缝大，那批缝小，是看不出来的，但是电子烟本日抽，来日诰日还须要抽，口感，气密性、吸阻都要保持同等性”。

另一方面，电子烟的器件供应商也有很强品质哀求。
刘宇说，比如产品壳料，可能是给奔驰、宝马、丰田做灯罩的厂商，塑料件的供应商是给三星LED进行供应的。

在元器件上生产链条上，目前喜雾也跟手机类似，分为电池原材料供应商（电池、电芯、掌握电路）、雾化器原材料（塑料、玻璃、五金、发热电阻）及烟油原材料。
在详细的供应链管控上也分为了三个部分，组装厂和零部件的二级、三级供应商。

“我们跟这个客户互助，自己投入也很大，这单买卖不亏钱就不错了”，赵文才说，一样平常客户我早就出货了，现在漏一个油都弗成，前期各种手板、模具费，不是投个十万、八万搞得定的。

深圳烟城的黄金十年

赵文才做生意的办法本不是如此。

2003年，药剂师韩力发明了第一只真正意义上的电子烟并得到专利，创办了如烟公司。
之后，如烟也快速发展，于两年后上市。

然而，处于壮盛期间的如烟，在2008年后陷入了危急。
央视打假、舆论批评使如烟受到一系列负面影响。
国家烟草专卖局表示，如烟的宣扬涉嫌失落实、有违科学理论，如烟被“公开处刑”。

与此同时，深圳和浙江等地陆续涌现了很多仿制如烟产品的工厂，如烟电子烟的销量持续下滑。
2013年，如烟被环球第四大烟草公司帝国烟草以7500万美元收购，包括电子烟专利。

赵文才和福永沙井电子烟创业者们的黄金时期正是从“如烟”崩盘开始的。

如烟被收购之后，仿制电子烟的工厂找到了机会。
或许是出于前车之鉴，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国外市场。

随着国际市场上电子烟的监管放宽，电子烟工厂发展加速。
2012年，美国最高法院剖断FDA禁止发卖电子烟败诉，认定电子烟是烟草类产品，同时日韩等国也陆续提出公开场合控烟的严格法规。

赵文才最早的业务是电脑代工，而其余两名合资人则是推拿椅出身，三人在这个韶光上一拍即可，开始进行电子烟的代工买卖。

在一次广交会上，赵文才花了一万块钱摆了一个电子烟的展位。
溘然有一天，土耳其和以色列的客户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就塞给了赵凡一大笔钱，他们的哀求很大略：增加产能，将产品卖到外洋。

虽然有了足够的订单，但对付作坊式生产团队来说，难度也是极大。
缘故原由在于当时全体深圳没有人乐意为电子烟供应供应链，包括五金，电池，发热丝都没有规模量产的，量产本钱极高。

“一间小房子，华强北买一些零配件，自己回来招募工人组装，当时都是这样干的”，赵文才说。

如今电子烟紧张分为两大类，一类因此日本IQOS为代表的加热不燃烧电子烟，（IQOS在我国受到《烟草专卖法履行条例》约束，正规渠道禁止发卖该产品）。
第二类便是烟油电子烟，目前市场上紧张是换弹式和一次性电子烟。

为了让供应链繁荣起来，越来越多吃到头啖汤的电子烟从业者约请身边的亲戚朋友参与到这一个行业。
在当时盛行的一句话是：“你要创业，那就去开个五金厂。
如果没钱，我给你，帮我做配件”。

一个征象是，深圳华强北是客家人和潮汕人为主，但在福永和沙井的电子烟行业，却紧张因此江西、湖南、四川人为主，这些人都是深圳电子烟最早创业者。

就这样，沙井的电子烟产品开始卖向了环球，并在当地形成了一个完善的电子烟供应链。
2014年，中国电子烟制造业达到峰值，电子烟工厂达到了2000多家。

在这个地方，你可以在隔壁的厂房里找到电子烟所须要的任何一个磨具和元器件，除此之外，这里也聚拢了环球最丰富的电子烟行业人才。

“一年赚十几亿，那时候非常随意马虎”，赵文才说。

未来与赌注

今年开始统统都变了。

2019年1月，浩瀚电子烟品牌发布。
罗永浩、同道大叔、前锤子科技朱萧木等人都进入市场。

在赵文才眼中，这一类客户叫做成本型玩家。
换句话说是用互联网模式，快速而低门槛的办法迅速教诲电子烟市场，这跟传统的制造业有着截然不同。

在电子烟家当被成本和创业者盯上之后，高下游的家当链都开始变得猖獗，包括生产线在内的参与者越来越多，客户面前，价格在这几年越来越成为了紧张手段。

“由于成本进来，导致现在做电子烟工厂的人越来越多，竞争很激烈，客户他不再是认定你这个产品，他有那么多选择，我们利润根本没有增加”，章龙说。

另一方面，曾经作坊式的产线开始被追逐科技元素的创业者们盯上之后，开始被哀求重新投入进行自动化的家当升级。

最初的电子烟是“如烟”一类的产品，外型仿照传统烟，由电池、雾化器和烟弹组成，本钱较为低廉，技能门槛低，但雾化器很随意马虎被烧断，且口味单一。

随着技能的改进，电子烟的雾化器和烟弹被合并，雾化器表面带有保护罩，烟弹是插入雾化器里面。
目前市场上的主流产品，包括大烟和小烟，都属于此类。
之后就涌现了一次性雾化器和烟弹，在外不雅观和原材料也进行了升级换代。

刘宇说：“一样平常的中小工厂会招200个厂妹做几条生产线，但我们是不会用的这样的工厂，现在我们对产线品质有了很多哀求”。

即便如此，如果市场是在猖獗增长，则统统投入都是值得的，但问题在于，如今的产能并不是跟投入成正比的。

赵文才自己也在赌。

目前电子烟市场品牌殽杂，看起来彷佛热闹，实在出货量并不大，没人知道末了哪个品牌能赢。
但末了赵文才还是在产线上加大了投入，并且接下了这单不知道会不会亏钱的买卖，“赌喜雾这帮人能赢，以是押在喜雾。
”

电子烟家当面临的困境紧张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这两年环球烟消费者未涌现大幅增长，在中国市场，电子烟吸烟的更多是追逐好奇的年轻人，而不是真正弘大而又充满消费力的“老烟民”。

其次，在万亿级的烟草市场，国家对这个行业的监管依旧没有明确，这也让中国电子烟存在巨大的不愿定性。

赵文才则说，中国市场增加的不是烟民，而是年轻人，这是很难得到真正大规模增长的。

因此，在真正实现烟民替代和国家监管政策明朗之前，工厂主的前期投入与未来回报会变得扑所迷离。

“投入不一定有结果，但如果不投入升级，到时候政策开闸，我们又怕上不了车”，章龙对界面说，“成本有钱可以烧，他们不会心痛，我们的钱都可都是血汗钱啊”。

大量的像赵文才、章龙一样的深圳电子烟工厂主如今进入了决议：向前一步有可能是万丈深渊，退后一步则有可能被时期抛弃，家当十字路口之下，深圳烟城将走向何方？

（应采访者哀求章龙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