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关后的澳门安静地迎客

略带寂寥的龙环葡韵住宅群 （张海律/图）

澳门“小白”，疫情之岁首年月次出境

“你真是憋坏了吧，非要出境，疫苗能打了？”，“关14天？”

在我来回珠海澳门的朋友圈，留言显现出一种在信息高度透明年代的信息不对等，可见，疫情以来，以往司空见惯的出境游哪怕只是港澳游，都变得遥不可及，9月尾澳门复关、签注开放的，也就没多少人真正关注和记住。

而澳门，也是中华公民共和国34个一级行政区划内，我末了一个没到过的地方。
于是刚一规复签注，我就在家乡昆明完成了人工办理，准备利用航司的海内随心飞产品，随时从珠海过关打卡。
按照赴澳旅游需持7天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的哀求，我提前在重庆西南医院出了报告，然而要抵达拱北口岸前，才创造这份阴性报告竟然没自动关联上国务院客户端和粤省事的小程序。

麻烦来了，按照关口有着充足提示和辅导的“广东-澳门转码”操作，我的核酸检测一栏被打上了警示性的赤色感叹号。
确实可以手动上传检测机构的相应证明，但要等一天以上，电话咨询广东12345，得到的答复是，“可以凭检测机构的核酸阴性纸质证明或电子证明通关”，客户着重强调的“或”，让我放心了。
然而，这只是广东边检对出境的规定，澳门边检那边还是客气地让我回到漫长过关通道的免税店区域，将西南医院公号里带有检测机构名称和核酸阴性报告的页面，合并打印在一张A4纸上，再在纸张背面手写一句“这次检测方法为鼻咽拭子”的声明，才总算放我入境，顺便交待，“保留好这张纸，进各家赌场都会要看。
”

一位常常来回于珠澳两地的朋友见告我，实在手续不全也没紧要，可以在拱北口岸对面花70块钱测核酸，阁下咖啡店坐上6小时就能出结果。
这位朋友说自己今年已经挨了30次插喉咙或插鼻孔，“觉得完备不疼”。

总之，我来到了祖国地皮上的第34个一级行政区，并自我安慰，有点波折才更像在旅行嘛。
曾常常年在外游荡，本该习以为常的手机网络转换、货币兑换，也成了不再习气的新波折。
尤其是现钞这回事上，近一年的内循环旅游中，只须要一部手机为伴，即便澳门今年来各商户也都开通了微信或支付宝支付，但短短勾留几天，若不想办张“澳门通”，搭乘单程6澳币的公共交通，就得随身揣上很多零散的硬币。

2020年11月的大三巴不会拥挤。
（张海律/图）

比喷鼻香港慢得多的步辇儿速率，是作为澳门小白的我抵达后留神到的第一个城市风貌。
这或许既证明着比喷鼻香港缓慢和休闲的生活节奏，也证明着人口密度冠绝环球这一事实，近70万的人口和不计其数的游客，挤在狭小的32.9平方公里地皮面积上，实在走烦懑嘛。
进一步查阅资料，创造在葡萄牙人方案的多少堂区中，最著名地标大三巴所处的圣安多尼堂区，又以每平方公里111636人的密度称冠全城，相称于在最著名的威尼斯人酒店70平米的套房内同时住着8个人。
当然，弯曲的山体、连绵的楼群，让这个中国最小行政区的生活空间，又得到了近乎无穷尽的垂直化扩充，除非假名媛拼团拍照，威尼斯人的套房内是不会住着8个人的。

趁着疫情之际，薅威尼斯人等著名酒店的低价羊毛，倒是一件美事。
不过，独行的我，实在犯不上买个连带豪华双人餐、TeamLab超自然空间体验及套房的七八百元套餐，而是用手机各款订房APP比对一番后，挑选了西望洋山高处一家四星级大酒店，每晚公民币106元。
而这一带也是3天的行程中，让我以为勉强有开阔景别和喘息空间的地方。

很多时候，局促的平面和垂直的街巷，让初来乍到的我觉察到自己险些不会走路了。
开动手机导航，常常会到一个路口被绿灯吸引，可走到路中间，又溘然变红，等上两三分钟，待机动车呼啸而过后，才得以抬腿迈过狭窄的街，连续沿导航前行一段，却创造是因施工或变道而形成的断头路。
我相信作为一个发达地区，这样的街道设计和交通管控，肯定是经由一番大数据剖析，才得出的最科学考量，险些是犹如米粒上刻字般的微工艺。
那么随时的晕头转向，究竟是我没适应，还是被迫慢节奏的澳门人必须习气的事实？几天后的11月尾，6.2公里长的东望洋赛道，又将迎来追风逐电般的格兰披治大赛车，不知道逼仄空间中的速率竞赛又是一番若何的感想熏染？

3天过后，拱北入关，回到珠海，稀疏的滨海楼群、宽阔的情侣大道迅速又将我拉回另一个天下。

路环岛偶遇一个警察。
（张海律/图）

澳门人，赌场之外的生活与梦想

对我来说逼仄压抑的街巷，在熟习澳门的朋友看来，已经是受疫情冲击而难得的寂静样貌了。
大三巴的阶梯不会只见人头，东望洋灯塔前只有三个自拍短视频的葡萄牙人，公交穿过周日上午也安静到如东欧小城的社区。

2000年后，氹仔与路环之间的大规模填海工程，不但制造出以赌业为主的路氹城，也让而今澳门四区间的交通，再不须要通过水运，一日游乃至半日游变得可行。
差不多中午1点，我在恩尼斯花园下公交，澳门美食标志的安德鲁咖啡首店门口，坐着十来个刚买上热腾腾蛋挞的老人。
广场一隅的卫生站前，穿着绿色制服的导游见告我，“这些老人家都是参加半日游的当地人，他们退休后有着丰硕确当局补贴，每个人只用出30多澳币，算得上是最小规模的内循环旅游了。
”导游非常熟习内地今年的热词，“即便复关后尤其十一黄金周，有过内地访澳人次的剧增，但与往年比较，确实跌得太严重，我们这种减薪一半的都还好了，太多外劳彻底没法过来了。
”据澳门特区政府旅游局的统计，10月1日至7日，访澳乘客共计13.9万人次，只有2019年同期的14%；个中内地乘客12.9万人次，按年减少了83%。
即便澳门人大量置业的珠海横琴，就在我们交谈地方的200米宽水道对面，这位导游今年也就去过内地一次，“弄过一次核酸咽拭子，不想再受一次罪。
”

路环沿荔枝湾的干涸水草边，既有棚屋里的网红店汉记手打咖啡，更散泊着不少废弃船只，如同一座地方工业史的露天展览馆。
实在，在上世纪末赌业一统天下之前，这座小城还有过非常兴盛的纺织制衣业和事件频发的爆仗业。
作为主要材料和成品枢纽的旧渔村落氹仔，一度容纳了澳门爆仗业的紧张厂房。
而今的氹仔，倒没就此搁置成一个小作坊手工业的展览区，而是在非博彩旅游和创意家当的奥妙参与下，成为点缀葡中混搭建筑、鹅卵石小巷和创意餐饮的自拍打卡胜地。
年轻的当地姑娘Pamela，带我转悠着官也街，跟五颜六色商铺的店家熟络打着呼唤，她就职的氹仔城区有限公司，是个中绝大部分店铺的业主，按条约来说，铺租本来该每年涨价的，但碰上如此晦气的2020年，能做到的也只是不涨或少涨。

澳门虽然因疫情旅游业大受影响，但街头自发性演出不少。
图为议事厅前的演出 （张海律/图）

换在正常年份，澳门物价和生活本钱虽高，但与消费水平高速攀升的内地一线大城市比较，早不再是天价。
据澳门统计暨普查局发布数据显示，包括荷官、监币、筹码兑换员等看似没技能含量却只分配给本地居民的“博彩企业文员”，均匀月薪达2.34万澳币（合1.92万公民币），远高于受疫情冲击滑落至1.5万澳币的总体月均匀收入，而那些考上按事情年限算积分确当局公务员，薪酬更是高得多。
即便在外独立租四五千元的单间，一日三餐选择在街上餐馆办理，只要不胡乱用费，也还是能剩下不少。

可小林还是认为他们这一辈青年人过得紧巴巴，“只能和父母住一起，要攒好多年钱，才够凑出供楼的首付。
那些填海出来的土地上，都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的屋子。
”小林今年26岁，在台湾攻读市场营销专业回来后，到嘉宾厅做后勤事情，为特区不同的赌场供应做事。
我是重新开启久违的沙发冲浪(Couchsurfing)App，才认识的这个陌生网友。
吃完一顿人均不到100澳币的土生葡国菜后，在他的带领下，头晚我认为自己已经走遍了的街区，竟然彻底不重样地走了好久。

途经玫瑰圣母堂背街的一家银行，小林见告我门口排着的那些人，都是幸运“困在”澳门的菲佣或印尼外劳，“虽然远没喷鼻香港周日的中环那般壮不雅观，但她们也都会集中在这儿等着汇钱回家，这家银行汇率最好。
”据统计数据，从事家务事情的外劳月薪大抵只有4000澳币，如若没被店主管吃住，附近唐楼里可以三四个人共同出4000旁边合租一居。
而走到荷兰园正街一些俊秀历史建筑时，小林又说，“有些政府机关的葡国人工龄到了，不想回血缘祖国去过退休生活，还能通过工龄给到的积分，拿着五六万月薪，可以寄钱给老家的亲人。
”

那么如果熟年轻人幸运得到政府公职和稳定的西席事情，会不会人为太多花不完呢？“政府这些年倒是都给澳门人派钱，每年一万，可也让我们的物价涨高啊！
你想想一万块，够在东南亚待好久好久了。
”如若离开家乡，小林就想去东南亚开间咖啡厅。

白鸽巢公园马礼逊教堂里的葡国人演出 （张海律/图）

新移民，越冬的琵鹭

跟小林约见面头晚，我按着他的推举，在圣若瑟修院脚下找到美家咖啡室，给我端上一大锅咖喱牛腩煲的大姐李娟跟我聊了起来。
“国庆过后，又有好些天没见内地人了，不过还好我们紧张做街坊买卖，全体疫情以来也没关过门，买卖受影响不大。
”李娟来自广东北部的韶关，刚复关那阵也是通勤于澳门珠海之间的都邑夜归人，“餐厅只在晚上业务，我下午四五点过来，凌晨3点后回去。
虽然关口那儿可以70块做一次核酸，但7天一次，怎么也是一笔开销吧。
还好餐馆老板替我们在附近租了公寓，现在就很少回去了。
”

不过即便事情和居住在繁华的风顺堂街，李娟也还是更喜好生活在宽敞的珠海，“不太讲究地段的话，1000出头能住一个带阳台和独卫的单间，澳门这边类似的得要4000以上。
我儿子已经在深圳事情了，房租比澳门还贵。
”

与李娟不同，为澳门各机构定制出版物的广州姑娘Yuyu，选择生活在珠海，折衷着和澳门公司的一些事务。
依着共同认识的好友拉群，我在从拱北进澳门前，在关口和她匆匆吃了顿午饭。
这是一个至心热爱杂志的女性，曾在南方少见的生活类媒体供职多年，后来随着家里到澳门定居，连续全职杂志出版业。
这些年，内地人的阅读习气彻底转变，纸媒市场严重萎缩，反而互联网经济慢半拍的澳门，还有不错的媒体消费环境。
“澳门不少展馆和文化场所都有免费的印刷品拿，澳门是个社团社会，政府对社团的帮助力度很大。
不少艺术家、作家选择创办一个社团，用非牟利机构的身份跟政府互助申请运作资金，搞展览做出版物，这样文化界就能保持生动，不少有想法的年轻人都会选择创业。
虽然以往依赖博彩的澳门经济家当很单一，但近年看到了不少改变，年轻人从事设计、美食，乃至是更为小众的创作。
”

在还没取消两地出入境核酸检测报告的哀求前，Yuyu想减少自己去澳门的次数，而更多回老家广州过周末。
周五晚上，她发了一条朋友圈，“5点半还在珠海办公室努力，7点半已经在广州挤地铁，大湾区生活圈便是这样来的。
”试想，如果疫情结束，港澳也都彻底实现一地两检快速通关，覆盖广州、东莞、深圳、惠州、喷鼻香港、中山、珠海、澳门等地的大湾区，还真便是一个超级都邑圈。

永乐戏院外确当地人夜市也很热闹。
（张海律/图）

像皮球一样，在澳门街头闲逛的我，又被Yuyu传给她的互助伙伴Domi。
不过第一次见面，却是在南湾湖畔的麦当劳，一同听对面的两位教会姑娘分享《圣经》。
我们都并非信徒，只是这一年来Domi对终极问题有了些思考，才答应见面聊聊，而在世界各地的旅行中，我对这些温和的“说教”也向来原谅和收受接管。
可即便澳门姑娘的普通话很不赖，我还是觉得跟内地来的Domi更有话可说，能有共同的笑点和段子，而这也确实是内地与澳门两地发展背景不同所不能填补的。

Domi也来自广州，从美院毕业后，一贯从事橱窗和装置设计。
在澳门半岛鼓噪街道高强度不雅观光打卡、并又称冠朋友圈步辇儿榜后，我进到她公司的会议室，进行了一番真正的安歇。
Domi给我戴上一对耳机和一副眼镜，闭眼后，进入一个伴随着NASA宇宙收音的脑电强光天下。
这是他们最新引进并准备进入商用的试听装置。
我知道这些脑电技能在医学领域早已成熟，自己也做过类似检讨，但却是没想到已进入诸如学生专注力开拓、成人精神状态放松的民用市场。
刚刚过去的这半天，我在半岛看了澳门水域海冷汗青、外国人画笔下的澳门等展览，到威尼斯人研究了一下百家乐，脑筋确实接管了过量信息有些怠倦。
一小时后摘下眼镜，我对Domi感慨，“如果把这东西搁在最伤脑细胞的赌场，一本万利啊！
条件是赌徒们如果有韶光来调节。
“

不知道开始思考一些终极问题和引入脑神经科学设备的Domi，是否会在逼仄的澳门有足够多的放松韶光，但她认定，“如果不为事情只求生活，绝不会选择澳门。
要不是当年男朋友在这，我会选择去杭州。
”

湿地走廊看路氹填海区。
（张海律/图）

2018年11月，名为麦麦（MakMak）的澳门旅游吉祥物出身。
这是一只黑脸琵鹭，是一种每年会到氹仔和路氹之间那片湿地越冬的候鸟。
据研究统计，2013年澳门地区的黑脸琵鹭最高数量只有55只，而近年来当地人乃至能在码头中间，都看到这种濒危鸟类在惬意栖息。
留存着Domi公司设备在我大脑皮层留下的光感，我爬坡回到自己在西望洋的大酒店，眺望另一边高耸的澳门旅游塔，心想着，Yuyu和Domi她们，都该是生活愈发清闲的琵鹭吧。

张海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