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网上重启炊火气

脖子和手臂挂满了各种串珠的商贩正年夜声吆喝着买卖，拿动手电筒的客人蹲在摊前精挑细选，摆在地上的是形态互异的文玩、古玩和书本等物品。

这是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上“鬼市”交易时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被拍进视频，在不同的直播平台上播放。

4月25日，北京市划定了防疫临时管控范围。
从舆图上看，一块四方的临时管控区内，潘家园旧货市场位于这个四方形的正中，这个全中国最大的旧货市场，也按下了停息键。

疫情之下，线下的买卖停摆，潘家园旧货市场的商户们或耐心等待，或寻求转型，从线下摆摊，逐渐扩展至视频直播、网站售货。

北京潘家园国际民间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汤彤说，潘家园市场在疫情暴发之初的2020年，就曾采纳一系列方法帮扶商户，如减免房租、帮助商户从线下转线上的方法，“我们的老商户好多不会做线上买卖，我们也是逐步摸索，摸索之后再教他们怎么立人设、规避风险等。
”

汤彤说，针对目前的情形，他们也正在研究制订方案，将根据几千个商户的实际情形，为他们供应更具有针对性的帮助方法。
“对应给他们的补偿和补贴，也要量身打造。
”

5月19日，潘家园旧货市场休市已近月余，在蛰伏中等待着原属于它的热络夏季。
市场的商户和老顾客们，也在等待着重新升起的烟火气。

休市

25日清晨，像往常一样，主播侯丹拿动手机，脖子及手臂上套着五颜六色的文玩串珠，准备去潘家园市场里进行文玩直播——他从潘家园直播基地进货，并通过网络直播的形式将文玩产品售卖向四面八方。

走到市场门口，侯丹见人们手里搬着东西、不断往外走，还有人见告侯丹：休市了，不能进去了。

3天前，4月22日，陈秀娥的买卖就停了。
陈秀娥在潘家园古玩市场开了一家店，专售瓷器类古董。
那天下午靠近四点的时候，她穿过琳琅满目的摊子，到市场门口接一位朋友。
再次回到市场时，却看到摊主们纷纭整顿包裹，一个接一个往大门口走。
陈秀娥纳闷，“本日这么早就收摊吗?”讯问才知道，由于潘家园街道附近涌现了新冠确诊病例，市场临时休市。
“快走吧，别被封在这里了。
”不少摊主对她说。

病例涌如今陈秀娥居住的小区，回家就意味着短期内不能再外出。
她没有多想，便决定暂时住进随行的朋友家。

停市的，给所有商户按下了停息键。
在潘家园旧货市场售卖二手书的张国旗，平日里习气北京、濮阳两地跑，接到休市时，他正在濮阳老家。
他本以为休市是暂时的，仍操持着在五一假期前赶回北京——长假买卖好，摊位的销量比平时能多上四五倍。
眼看着封控韶光越来越长，张国旗琢磨着，短韶光内回不去北京，不如重启线上售书的买卖。

5月18日，潘家园旧货市场门前的商铺处于关门状态。
新京报 周思雅 摄

重启线上买卖

事实上，这并非潘家园旧货市场的商户首次因疫情买卖停摆。
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潘家园旧货市场就曾休市了一段韶光。
而从那时起，一些商家开始未雨绸缪，有的开网店，有的做直播，线上线下兼顾，提前做好了应对困难的准备。

张国旗便是那时在旧书网上注册了自己的网店，注册账号流程也大略：输入姓名、身份证号、银行卡号，一个卖家账号就注册成了。

他积攒了不少旧书，试着把书放在网店上售卖。
刚开始时，一天只有几单买卖。
张国旗逐步摸索出他的办法：上架一本书前，他先在网上把这本书售卖的价格查一遍，网上的最低价若是一本18元，他就卖17元——总要比最低价还低。
他说，自己卖书是在“走量”，只要能把数量做起来，他不在意几块钱的价差。
逐步地，张国旗在网上一个月能做成两三百单买卖。

也是在2020年，文玩店老板李良玉加入了线上卖货的行列。
他紧张发布短视频、做直播售卖文玩。
为了避开流量好的文玩店老板，他总在晚上九点后上线。
他直播的时长随心情而定，常日一贯播，便是大半个夜晚。
一个又一个对潘家园市场好奇的年轻人涌进直播间，他们总是问李良玉，“我是个新手，我该当买什么样的串儿来盘?”

李良玉原打算在今年4月把线下的店重开起来，“有些粉丝见到我们真人和实体店，会更有信赖感。
”不过，疫情打乱了他的操持。

在李良玉的账号里，潘家园逛鬼市的系列视频已经更新到第五集。
夜幕将市场笼罩得漆黑，一块布放在地面上，上面摆满了精美的器物，蓝色的珐琅瓷盘、黑白相间的三眼天珠、有着大闷尖的核桃、画着春江花月夜的葫芦。
镜头里，市场的保安扮成古代人物，在绿色灯光的照射下巡视市场。
李良玉则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他拿动手电筒，挨个照向地摊上的“宝贝”，精挑细选。

休市之前的潘家园旧货市场上，摊户正在吆喝叫卖。
受访者供图

“规矩”

2021年7月，陈秀娥也开始了线上转型。
作为90后的她，由于年轻活泼，迅速吸引来粉丝，开始拥有网购客户。
如今，她已拥有5.9万粉丝。

五月中旬的一天，陈秀娥的朋友举办了一场古董拍卖会。
因疫情防控哀求，原定在朝阳区的展厅无法开门，她的朋友便将预展挪到东城区的一家酒店。
陈秀娥答应了粉丝，要带他们看拍卖会。

她举动手机，在长条桌前小心踱步。
镜头前是排列整洁的古董瓷器，面前的古董没有玻璃罩保护，只有几个事情职员在一旁提醒着“请小心。
”她将镜头缓慢推近桌上的瓷器，手机屏幕里总有弹幕跳出，“这是哪个朝代的?”

“货钱两讫，举手无悔”，是古玩圈的规矩。
“眼见为实”，陈秀娥说，出入古玩这个行当，要具备相称的目光，当你判断手中的物品值得卖家定下的价格，统统都能成交。
因此，每个买家都要仔细端详一番，当场确认无误后，交易便是一锤定音。

但在线上网购古董，原来肉眼的不雅观察被摄像头录制的视频代替，陈秀娥许可买家收到货后有三天的反悔期，就算不是器物的缘故原由，也可以退换。
今年过年前，一位顾客从她这里网购了一个瓷器喷鼻香炉，对方收到后，突因某种缘故原由决定退货，陈秀娥也赞许了。

在侯丹看来，相较于线上直播，线下购买对付顾客而言最直不雅观的好处是：能更直接地判断面前物品的代价，直播间里每每会由于光芒、无法触碰等问题，对东西的判断造成一定的影响。
但侯丹也认为，线上购买，是近年来伴随着短视频平台发展，衍生出来的更为便捷的办法，“大家忙起来的时候，都没有韶光去逛园子，若是新手，去了一趟还不一定能找到自己喜好的。
”

在直播间里，像侯丹这样的商户还会科普文玩知识，帮助新手入行，“不懂的人直接去线下购买，很难分辨有没有染色、烤色、酸性这些工艺和处理手段。
”

侯丹在直播间里做文玩直播的画面。
网络视频截图

业态转型的考试测验

潘家园市场关注到了商贩们遭遇的困境，2020年，市场为商贩们减免了三个月的摊位管理费。
2021年初，市场与某电商平台联合开办了直播基地，商户们可以自行加入，在线上售卖商品，货品售出前，由基地进行真伪验证后寄出。

侯丹在2021年秋日成为直播基地的签约主播。
他见告，基地里每位主播有一个石膏板搭的隔间，一间大约七八平方米，一层大概有上百个直播间。
只隔着隔板，直播间里的热闹却各不相同，有的粉丝量高的，一晚上直播间里热闹非凡，能卖出好几千单;卖得不好的，便是一片生僻。

侯丹看重的是“潘家园”这块牌子。
这个牌子本身就会吸引来更多的人流量。
而潘家园市场的文玩批发价格也相对低廉，在本钱上能省不少钱。
侯丹说自己买卖好时，一天能卖两万多元的货，买卖不好时，也能有八九千元的流水入账。

侯丹认为，潘家园直播基地的线上平台对付商户而言，起到了给产品质量背书的浸染。
“像仅一克就代价成百上千的绿松石，在有的直播间，一串儿才卖100块钱，随意马虎给文玩市场造成混乱。
”而潘家园直播基地面向受众的范围广、平台大，但凡是经此售出的物品，都经由市场的质检鉴定，不少商户依托这个直播平台，搭建起了稳定的发卖渠道。

未来，侯丹打算连续在直播带货上发展。
他以为，自己爱在直播间里和人唠嗑，而直播卖货的事情也相对自由，适宜他。
受物流影响，自己如今的收入和封控前比较少了许多，他操持着，等疫情结束，先把手中的文玩存货卖出去，再考试测验着卖些不同花样的东西吸引更多顾客。

据朝阳国资公众号内容显示，潘家园电商直播基地创建于2021年初，以“线下珠宝文玩市场+线上直播基地”的模式，进行了实体文玩市场业态转型的考试测验。
作为华北地区首个大型综合“珠宝玉石+文玩类”直播基地，潘家园电商直播基地运行八个月后，直播间的签约率就达到了95%，商户开播率达90%，累计订单打破400万单，交易总额超6亿元。

潘家园直播基地里用来单独直播的格子间。
受访者供图

情结

两颗文玩核桃在李良玉手里碰撞、摩擦，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李良玉的爱好是盘核桃，走到哪儿，他就盘到哪儿。
李良玉说，手里的这两颗核桃来自二十年前。
2002年，一个哥们儿从潘家园市场淘来一对核桃赠予他，自此他爱不释手，也逐渐对文玩产生了兴趣。

2003年，二十出头的李良玉第一次踏进潘家园市场，看到的是一个眼花缭乱的大市场，西瓜摊子就支在石雕、玉器的阁下，来往的人穿得花红柳绿，“给我觉得，就像菜市场一样。
”

他爱上了那种市井的烟火气。

2012年，李良玉以一个月6千元的价格，在潘家园市场盘下一家店铺，开始了文玩买卖，专门售卖金刚菩提。
他记得当时热闹非凡的市场，平时大门口总会停着几辆大巴车，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摊前流连。
潘家园成了北京的文化符号，“俗话说，来北京三件事，登长城、吃烤鸭，还有便是逛潘家园。
”

在潘家园市场的商户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着一种情结。

2014年来到北京后，陈秀娥进入了一家文物修复公司。
2020年，正值疫情期间，市场将租金打了六折，陈秀娥以为这是个入市的好机遇，便辞职在潘家园古玩城盘下一间18平方米的店铺，开始从事古董瓷器的售卖事情。
她偏爱小巧精细的单色釉瓷器，她以为，那是一种历经岁月的美，落满裂纹和韶光的尘土。

2003年，张国旗在家乡县城的一个小摊上“淘”到了一本溥仪著的《我的前半生》。
书是绿色的封面，内页已经褴褛不堪，用胶布粘着，张国旗花了二十块“巨资”买下了那本书，书上的内容他读得痴迷。
今后，张国旗便迷上了旧书。

张国旗曾在老家开了一家书店。
但县城读书的人少，书店买卖不好，2008年他关掉书店来了北京。
大概是曾在地摊上淘到那本让自己心心念念的书，张国旗很快就被潘家园市场里的地摊氛围吸引。
他租下了一小块摊位专卖旧书，一晃15年过去，兜兜转转，现在他的摊位摆在书市流量最大的地方。

几年下来，张国旗依赖着潘家园市场的买卖，积攒了钱在老家买了一套屋子，在北京仍是自己租屋子住。
他在十里河地铁站附近租了两间平房，一间十平方米旁边，自己住，还有一间二十平方米，用作放书的仓库。
仓库里，书成箱成箱地摆开，傍晚收了摊，他就钻进仓库里，整晚都待在里头整理，挑选第二天要摆摊的书。

旁人总说，张国旗发不了财，始终在书圈里打转：赚来一本书的钱，张国旗很快又拿着去买了两本书，两本书而后又变成四本书。
钱在手上没停多久，书倒是一贯在变，滚雪球一样，一本变成四本，四本变成八本……

但张国旗以为，旧书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时候能遇上一本值得珍藏的，是钱都买不着的。
”

突如其来的封控也让张国旗创造了线上卖书的便利：足不出户，却能打仗全国各地的买家。
二十多天来，即便一些地方封控，快递发不出，他在网上仍卖了几千块钱的书。
张国旗操持着，市场复市后，线上的售卖也要持续下去。

休市之前的潘家园书市上，一个摊贩坐在三轮车上阅读。
受访者供图

烟火气

从十五年前在市场里摆上自己的第一个摊位起，张国旗和潘家园市场就已经分不开了。
过去，雨天人少，他在雨天也习气休摊——突如其来的疫情封控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下了很永劫光的雨。
他盼着，这“雨”能早点停，自己可以早日回到市场里头，用遮阳伞连续支起自己的一小方天地。

休市以来，陈秀娥一贯关注着古董拍卖的信息。
她决定蛰伏着，像所有为珍宝伺机而动的买卖人们一样，等待解封后的潘家园市场的热络夏季。

同在等待的还有买家与玩家们。

大学生李修贤第一次逛潘家园旧货市场是2019年8月，他从海淀区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地铁过来。
一条长街上，两边都是书摊，李修贤认负责真地逛了两个小时，把所有的书摊都逛了个遍。

他喜好市场里的热闹。
摊贩和买家之间买与卖的来往，也形成了潘家园旧货市场的百态。
李修贤以为，在一些室内的二手书店，虽然书更干净整洁，市场也更为规范，却见不到潘家园市场里胳膊上满挎着各式各样的口袋、逢人就问“要包吗”的大妈，也见不到为几块钱讨价还价的人。
“本来只是去挑书，却见证了大家之间交际的故事，时时时能遇上一些惊喜。
”

休市之前的潘家园书市上，顾客正在摊前挑选图书。
受访者供图

从2007年起，市民张洁逛潘家园市场有十几年了。
张洁家间隔市场只有六七分钟的步程，她喜好旧书，每逢周末，就揣上一个布袋，到潘家园书市上淘一圈。

张洁形容，书市上，书全摆在地上，下垫一米多长的夏布，或是垫个编织袋。
书品以旧为主，两到十元一本，封面简洁，多是米黄色、浅棕色，泛着一股尘土的霉味。
她常日弯着腰，一行一行地扫书名，遇上感兴趣的书名，就蹲下身，抽出来翻一翻。
“有时候摊主看你瞧得负责，还会给你递一个小马扎，让你坐在摊位边挑。
”扎在书市里，她常常一逛便是三四个小时。
她不雅观察到，结完账，有的人以绳子系起一大捆书，拎着走;有的人把书放进买菜的小推车里，推着走;还有的人就将书夹在腰间，揣着就走了。

和逛阛阓、博物馆这些地方比较，张洁独爱潘家园旧货市场里头吵吵闹闹的烟火气。
“东西又多又便宜又新奇，接地气——什么都有，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她在市场里碰着过奇装异服者——有的穿黄袍、有的背大葫芦、有的常年裹皮草，还有的人在脖子及手臂上挂满串珠，被戏称为“四大天王”。
她喜好流连于摊贩与顾客间的一方社交场所，“有时候听听他们谈天，那帮大爷拿一小马扎往那一坐，操着各地的口音，聊社会时势，天南地北，什么都懂。
”

如今，张洁居住的小区也被划入了封控区，她已经半个多月没法出门。
她惦记潘家园市场，她感到心痒，“像是有瘾，便是什么都不买，也想去那逛一逛。
”

北京潘家园国际民间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汤彤说，潘家园市场和商户之间是一个生态圈，是相互帮衬、相互互助发展的关系，针对目前的情形，市场方也正在研究制订方案，将根据几千个商户的实际情形，为他们供应更具有针对性的帮助方法。

理解到，这次疫情封控后，潘家园文化公司为直播基地设立了临时仓，保障疫情期间直播基地收发货的正常进行。

(应受访者哀求，陈秀娥、李良玉、张洁为化名)

新京报 周思雅 汪畅 演习生 王一凡

编辑 胡杰 校正 吴兴发